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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繭》:試閱1


序幕 霧

這裡是央流國。這裡是世界的中央。

此地流傳著一則古老的傳說。月亮上有條無邊無際的河,河裡的每一滴水珠都散發銀白色的光,在高低落差最大之處有座大瀑布,這個瀑布就是月光的源頭。月河有乾枯季,使月亮時而圓滿如盤,時而細瘦如鉤,時而消失無蹤。

這裡住著許多打獵維生的人家。某日一群獵人在山中尋找水源時,赫然發現草地上倒臥著一名少女,一頭散落的銀色長髮有如傳說中的月光飛瀑,在她的帶領下獵人們找到了湧泉,他們便認為她有神祕的力量,將她帶回村莊,不久後擁戴少女為王。

少女名為宇亞羅,有人說她帶著異族遷移至此,因瘟疫水土不服而全族滅亡,她是少數倖存者;有人說她是掌管月河的神祇,掌管世上的水源。

無論是哪種說法,央流國王室的起源始終是一團迷霧,但央流國的居民堅信,宇亞羅留下的血脈將帶領他們迎向光輝的未來。

第一幕 王子殿下的生日宴

沒有名字的那人,在荒野中踽踽獨行。

1

央流國距離王城一座山的亞羅村,一間老舊的小木屋內,有三人就著昏暗的燭光吃晚餐。

「爸媽,你們知道王子的生日快到了嗎?」

在座的一名青年隨意拋個問句,在昏黃的光線下,他的頭髮看似常見的金黃色,但湊近仔細一看,他及肩的頭髮是幾近透明的銀色,一雙清澈通透如水的銀色眼睛,秀氣細緻的長相看來比較適合在神殿之類的莊嚴場所出現。

「胡椒粉。」

「拿去。」

只得到被無視,這樣的回應。

青年不敢置信地跳了起來,胸前的項鍊劇烈甩動,燭火因他站起碰撞桌子而搖晃起來,昏黃的光線忽亮忽暗。

「你們怎麼能這麼冷淡?這可是賺錢的大好機會,村裡的人都在討論王城外的市集,我可以去賣些東西啊!比方說……嗯……」銀髮青年突然想起什麼,支支吾吾起來。

「比方說,你今天溜去村裡沒參與的打獵活動,爸爸我打回來的那張狐狸皮;比方說上星期用你那爛槍法只打落樹葉,爸爸我打回來的大雁;比方說上個月你只帶回釣具,爸爸我釣回來後醃起來的魚;比方說……」

青年向母親投出「救我!」的眼神,母親接收到後打斷父親的話。

「好了艾德,你一直數落這些事我都聽煩了,反正不讓琉森去,他還是會偷偷跑去,不如把要賣的東西交給他,不然那麼多獵物是打算當擺飾嗎?」

銀髮青年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,父親則低頭沉默繼續吃碗裡的食物。

吃完飯,他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,房內四處都是精緻的小物品,桌上也堆滿各種工具和零件。拿出自製的下方有輪子的行李箱,將打開就會唱歌的音樂盒、會飛的機械蜻蜓、到整點會響的時鐘,以及必要的修理工具一一放入。他拿起一支雕刻精細的手杖,猶豫起來。留下來爸媽也不會用,他心想,於是小心放入行李箱,仔細以扣環固定。

房門在一陣敲門聲後打開,母親走了進來,環視略顯空蕩的房間說道:「都整理好了?這麼快……四年前朱立安要走的時候,你的房間也是這樣乾淨過,果然擋了一次就沒法擋第二次了。要注意安全,有危險的時候就躲到安全的地方,不要勉強,沒辦法了就回來吧,這裡隨時歡迎你。」

母親靠近青年,抱了抱他,親吻他的臉頰。

青年眨了眨神秘的銀色眼眸,回吻母親的臉。

「我不會忘記的,溫柔善良的莎莉……願月神祝福你。」

「你平安無事就是我最大的祝福,願月神祝福你,我的兒子。好了,早點睡吧。」

隔天,青年在父母的目送下離開村莊,走入森林之前,他站在邊界深吸一口氣,握著胸前的紅色項鍊,輕聲說了句「掌管森林的宇亞羅,請庇護我」,才舉步向前邁進。

這是父親教他的祝禱,能減輕他進入森林所感受到的不安,某些時候,草葉的聲響、鳥獸的聲響令他全身顫抖,無法動彈,甚至產生他正氣喘吁吁地奔跑的幻覺,最嚴重的就是無法呼吸。不過,隨著年齡增長,最嚴重的發作便逐漸減少。

青年感覺森林比平常更加安靜,正在屏息靜觀陌生人闖入,每棵樹上彷彿都有雙眼睛在看著。

突然前方傳來聲響,他急忙躲到榆樹後方窺視。

駛近的是一輛緩慢的金色馬車,駕駛者兩人說著話,青年這才聽清楚那並非央流國的語言,父親經常在對話中使用鷹國語,青年也略懂一些。兩人提到了亞羅村、殿下和住宿,推測坐在馬車裡的是頗有身分地位的人,但為何有身分的鷹國人要跑來央流國境內這種小村莊呢?青年疑惑著,等馬車經過後繼續向王城邁進。

經過一番跋涉順利來到王城附近人潮漸漸聚集的市集。

他剛擺出攤位,就有人來問去哪裡能買到桌子椅子,他回說自己帶來的,詢問者一臉驚訝,「桌子椅子怎麼自己帶?你坐馬車來嗎?」

「沒有沒有,我自己走來的,哪來那麼多錢僱馬車?」他笑著搖搖手,立刻蹲下來將桌子椅子一一拆開給好奇的人們看,「我自己做的。」

圍觀的人群發出讚嘆聲,接著許多商人邀請他到附近的客棧喝飲料或吃飯,問他做這樣一套桌椅要多久時間,價格如何?

「嗯……我想想,大概要一個月,還要找材料,我這次並沒有帶材料來……」思考時,他以眼角餘光瞥見他帶來的其他幾個行李箱,「啊!不過我有其他商品,要看看嗎?」

原先預計要睡帳篷的那宇,在第二天幾乎所有商品,連帳篷都賣了出去,天天住在客棧,不時去附近的市集逛逛,找製作物品的材料,想辦法做出受委託的物件。不過,他還是留著那個用來找東西的手杖,即使別人出高價他也不打算賣。

「我要拿來找適合的材料。」他總是這麼答,但他知道事實並不完全如他所說。

因為那不是他做出來的。而他無法仿造,除了他以外的人也無法使用。爸媽在他十歲那年對他說,那是他生母給他的,要好好珍惜,他一握住手杖,就發出銀光,像是他想像中的宇亞羅傳說,帶領眾人找尋水源的少女所散發的銀光,在他腦海浮現「水」這個字時,手杖突然像隻有生命的獵犬一樣拉著他衝出家門,差點將門撞壞,牽引他到村裡的井水處。每次父親誇耀這個逐漸沒落的山中村莊的唯一一口井水,就是宇亞羅當年找到的水源,他都只當是玩笑,但那時握著發出銀光的手杖,看著井壁閃現的銀色水光,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──

那是真的。

他合理懷疑自己真正的父母親和以宇亞羅為起源的王室有關,但他不敢說出口,況且直接跑去王宮要求晉見王族不太可行。光是侍衛問他:「您有什麼要事求見?」他就無法回答,難道要說:「我可能是王室的一員,請讓我確認。」接著恐怕就是被丟出來吃土,沒被當作可疑分子關起來還是大幸。

所以,還是不做為妙……他收回遠眺王宮的目光,走入甜味四溢的糖果鋪。

(未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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